
发布日期:2025-08-07 04:34 点击次数:147
孙安财,笔名曙光,市作家协会会员,《记忆里的母亲河》获得山东省散文学会优秀奖。获得了聊城市“聊城过年”征文比赛二等奖。曾在《奔流》《三角洲.名家名典》《传奇故事》《江苏广播电台报》《青年文学家》等发过作品。
图片
私奔【原创】郝家姑娘被换亲的第三年,正趴在灶台前烙地瓜面饼子,忽听院外传来“吱吱呀”的大车响。她捏着锅铲的手猛地一颤,焦糊味立刻窜进鼻腔——是王家老大赶车回来了。
男人的脚步声踏碎了院角的积雪,带着酒气撞开屋门:“死娘们,饼子烙糊了?想挨揍是不是!”粗粝的巴掌甩过来时,她下意识地缩颈,耳畔却响起另一个声音。
那是十年前的麦场,长工的儿子石头蹲在草垛后,往她手里塞了三颗偷摘的青杏:“二丫姐,等我攒够盘缠,带你去关外。”少年黑黢黢的手背上还留着割麦时的新伤,眼里的光比麦芒还亮。
如今石头该有二十五了。郝二丫望着墙上褪色的“囍”字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换亲那天她穿着浆硬的红棉袄,石头就混在送亲的人群里,草帽压得很低,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根弓弦。
开春第一场雨下透时,二丫在河边捣衣,忽见水面漂来片桐叶,叶梗上拴着半截红头绳。她心脏狂跳,趁王家老大去邻村赌钱,揣着攒了半年多的二十六元钱溜出了村,说是去赶庙会。
石头在老槐树下等她,背着个打满补丁的蓝布包,里面裹着两双布鞋和半袋炒黑豆。“火车在三十里外的镇上,”他声音发颤,“再晚就赶不上了。”两人没敢走大路,深一脚浅一脚蹚过浸着凉气的麦田,露水打湿了裤脚,倒像是洗去了“地主闺女”的烙印。
东北的黑土地埋住了他们的过去。郝二丫成了李桂芬,石头改名石建军,在林场扛木头。住的土坯房四面漏风,冬天得裹着麻袋片睡觉,可每次石头把烤热的土豆塞进她手里,二丫都觉得比当年家里的白面馍馍还香。
林场的日子苦是苦,却没人问起她的成分,也没人知道她是逃婚出来的。第二年开春她生了个儿子,眉眼像石头,哭声却洪亮得像要掀翻屋顶。石头抱着娃咧着嘴笑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子口——那是在林场跟人抢活计时被人给打的。
儿子五岁那年,他们搬到了县城,石头在砖窑厂拉板车,二丫帮人缝补浆洗。日子刚有起色,却在一个飘雪的清晨塌了天。
那天石头去拉货,过铁路道口时被失控的解放牌卡车撞了。二丫着急忙慌的赶到医院时,男人已经没了气,粗布棉袄上还沾着砖窑的黄土。警察来家做笔录时,问起籍贯和亲属,她攥着石头冰凉的手,半天说不出话。
“他叫石建军,老家……山东。”话一出口,喉咙像被砂纸磨过。
处理后事时,警察递来个从石头口袋里找到的铁皮盒。打开一看,里面除了皱巴巴的粮票,还有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是她的笔迹:“五月初三,槐树下见。”那是私奔那天,她塞给石头的回信。
转眼又是十五年。二丫的儿子小石头成了卡车司机,跑长途专走东北线。这天他在山海关服务区加油,听见两个山东口音的老头聊天。
“听说没?王家洼子的王老大,前阵子瘫了。”
“就是当年换亲那个?他媳妇跑了快三十年了吧?”
“可不是!前阵子郝家二胖病死,死前还念叨他姐,说当年要是不换亲……”
小石头握着加油枪的手猛地一抖。他想起娘总在夜里翻一个铁皮盒,想起她看山东地图时红着的眼眶,想起她名字里那个从未对外人说过的“郝”字。
后视镜里,老娘正坐在副驾驶打盹,鬓角的白发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。卡车驶过“山海关”的界碑时,二丫忽然从梦中惊醒,望着窗外飞逝的白杨,喃喃说了句什么。
小石头没听清,只觉得娘的声音很轻很轻,像三十年前那个清晨,槐树叶上滚落的露水。而远处的铁轨上,一列绿皮火车正鸣着汽笛,朝关内的方向缓缓驶去。
图片
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,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,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,请点击举报。上一篇:王毅: 中欧关系只会继续前行, 不会停滞, 更不会倒退
下一篇:没有了